从动物看生死根本我执

单培根

有情输廻生死而不能出，其根本原因由於无明我执。我执有与生俱来的，为俱生我执。有分别而起的，为分别我执。分别我执，种类繁多，是随着知识虚妄计度而来，都是後起的。俱生我执是其根本。破了分别我执，生死仍不能出。必根本的俱生我执破，方能出生死。分别我执在人类为最多，俱生我执则为一切有情所共同。如何为俱生我执?在人类中舆分别我执混杂，难以辨别。一切有情同在生死轮廻之中，莫不有此根本我执，可借观其他有情以窥知。有情五趣，天与人类不共处所，鬼及地狱亦与人类不共处所。其与人类共住一处所，彼此互相见知的，为旁生，即陆海空中千千万万种类之动物。各种动物，高级低级，相差悬殊。高级动物，舆人类相近。低级动物，绝无知识可言，其我执唯是根本我执。

我执与识相应。人有八识，我执与何识相应?与意识及末那相应，与阿赖耶及五识不相应。分别我执唯与意识相应，俱生我执在意识与末那中都有。意识有时断，故知在末那中之俱生我执是生死根本。动物是否有八识?就观察所得，高级动物有五识，其五识之能力有的远远超胜於人类。许多低级动物无五识。阿赖耶是执持生命识，无此识郎无生命，故一切动物不可无此识。此间耝耶识是异熟识，是业所报得。观察动物之生活活动作用功能，似乎皆由於本能，一往如是。郎令高级动物，亦很少任意之作用。马皆忠，犬皆义，虎皆凶，狼皆残，无截然相反者。意识在高级动物中，不可说无，较之人类，则相差天渊，而是极简单的。低级动物，绝无意识，唯阿赖耶识以执持生命舆末那我执，及类似五识之身触少分。

佛教中末言动物心理。虽菩萨发心，广度一切有情，若胎生、若卵生、若湿生、若化生，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。然佛为天人师，出於人间，主要对人说法。有情之所以有生命，以其有识，所谓寿暖识三，相持为生，相离则死。人类识之显着者有六，故佛典原来都说六识。唯识学者详细分沂，於六识之外，别立阿赖耶末那二识。以阿赖耶为执持生命之识，此是异熟果，是业所报得。以其是继承过去世，故含藏无始以来作用之力量，此潜力即昕谓种子，遇缘成熟，即现行发生作用。阿赖耶识本身是异熟识，故其现前之作用，只是最起码最简单之触、作意、受、想、思五种作用。此五种是心识必具之作用，至少具此方为心识。然此五种作用强弱之程度，则各识大相悬殊。在异熟识为最弱，在意识为最强，二者相较，如萤火之与日光。故在人类，阿赖耶识呈不可知之状态。末那是执我识，无始以来，一味舆无明我执相应，从未间断。虽五趣输廻，而此执不动，亦以此我执不动，故舍一生命，取一生命，生死轮廻，无有巳时。六识之作用，则是取境受用，意识更有强大作业之用。观察动物之心理，其最低级者无有意识，只有仅微之身触。而具有执持生命之识与执我识，则显然可知。唯识学者分析出末那阿赖耶二识，用以说明有情生死轮廻业报因果之情况，建立理论，极为善巧。今用以说明动物心理，亦恰到好处。而且阿赖耶识是怎样的，末那识是怎样的，可於低级动物心理中明显看出。不同於在人类心理中与六识混杂，难以分清。非但难以分清，且以六识之强有力，阿辍耶与末那成为隐微难知，不可捉摸。

末那之俱生我执为根本，由末那我执之增上，生起意识之我执。意识分别所生之我执，变化多端，既锐利，又强烈。有的闻空无我之说，认为一切分别都是错误，於是不加分别，皂白不分，是非不分，善恶不明，任性放逸，无拘无束，以为这样合於道，而不知是自趋於愚昧，必然走入堕落之路，此生之心已近於禽兽了，业报自然，来生怎能不堕入旁生趣!有的摄心不散，入三摩地，以奢摩他之无分别为究竟，上进至非想非非想处，心力若有若无，无可再进了，以为是湼盘。而不知来生生非想非非想处天，亦寿命经八万劫而堕落。更有的无想无念，视想念如毒瘤，使分别心完全不起，六识俱不存在，分别我执自亦不存，此为无想定。然而既有生命，自有执持之识，亦有末那我执。

无想定没有六识，唯异熟与末那二识。低级动物亦没有六识，唯异熟与末那二识。生死根本之俱生我执，其情况如何，可於此窥知，是无分别而蒙昧的。亦於此可知，去除意识分别，非但不能使末那俱生我执消灭，反而使末那俱生我执牢不可破。有说一切象生皆有佛性，只要去除意识分别，郎可使本有佛性光明显现。试问：无想定为什么不显现佛性光明?低级动物为什么不显现佛性光明?他们都原有佛性光明，他们都没有意识分别，为什么佛性光明不显现呢?

俱生我执是无明愚痴。对洽之道，必须要用无痴的智慧，不是其他方法所能为力的。唯人类有大智慧，有大思维能力，可以认清我执，加以摧破。故佛出人间，为人说法。三乘圣者，都必以人身方能见道。由闻所戍慧，而思所成慧，而修所戍慧，破尽一切我执。动物是缺少智慧的，尤其是低级动物，仅有些保持生命的本能，亦即是执持生命舆执我二识。蒙蒙昧昧，度其一生。

欲破我执，首先要认清何为我执，尤其是要认清生死根本之俱生我执。犹如捕捉盗贼，必须先认清谁是盗贼，方不会错捕他人，亦不会令盗贼漏网，不认清怎样是我执，逮而消灭一切分别，这如捕盗贼而滥杀无辜人民，非但无益，反而有害。无想定无意识无分别，低级动物亦无意识无分别。得无想定的人，都自以为是证得湼盘，人亦以为他是湼盘，出离生死轮回了。在佛的说法看来，这是走入死胡同了。低级动物是在生死输廻之中，人皆知之。彼虽无意识分别，而是有俱生我执的。我故提出低级动物来说明，帮助人们认清俱生我执是怎样的。认清了俱生我执，方才可以找适当的方法对准着再把他摧破。唯有真正彻底消灭俱生我执，方才可以解脱生死。

原载《内明》第264期